闲话子博
偶尔会发点没头没尾的东西

mobius(1)

请勿推荐

也是个没写完的长篇



「第一个太阳纪,马克拉特提利毁于洪水爆发。

第二个太阳纪,伊厄科特尔毁于磁极转换。

第三个太阳纪,奎雅维洛毁于大陆沉没。

第四个太阳纪,宗德里里克毁于火雨肆虐。」

 

「公元2012年12月21日,十八点整,赤道上的太阳落下。自赤道开始,大地内陷,岩浆迸出。灾难向两极拓展,以人类之力无法阻挡的势头将整个地球捏在手心。直至两极的土地同样下限,曾经的蓝色球体萎缩为拳头大小。

当乘坐载人飞船逃出生天的人类叹息哭泣抑或互相庆祝彼此成为新世界的亚当夏娃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被赐予了它本不应该拥有的能量之后,人类的母星在一瞬间爆裂开来,嘲笑孩子们自以为是的坐筹帷幄。她在一瞬之间毁灭了围绕在周遭尚未来得及离开的飞船,化作尘埃碎屑的同时也彻底终结了地球自身悠长而悲伤的命运。」

 

「这一切终结的时间是二十三点五十九分。」

 

「然后。

在公元2012年12月21日,早晨六点。

太阳再次为人类升起。」

 

 

 

耳边是钟表指针摆动的哒哒声,安迷修突然开始臆想齿轮的咬合与转动,这块老家伙已经陪了他有大概五年的时间,却还是崭新如初得仿佛刚从橱窗里拿出来——等等,他好像的确是在“那一天”的前一个晚上买下了这块表。

安迷修很庆幸自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然后下一秒他的庆幸就被身边的声音打断了。

 

“你看我这段写的怎么样?”

室友美滋滋地把电脑屏幕挪到他面前,并且拍了拍明显还没睡醒的那张脸。

惨遭摧残的安迷修同学连忙后撤逃避魔爪,睁开眼睛仔细品鉴一番之后鼓掌鼓得真心实意:“写的不错写的不错。可惜现在也发表不了,你应该在之前就写出来......哦,那样会被认为是科幻小说。”

身为死宅男却拥有梦想的室友从鼻子里挤出哼声,转身继续他的创作大业。安迷修不记得自己提醒过他多少次就算写了下来,第二天他打开电脑,硬盘里还是照常的空无一物,除了被他自己看了不知道几百遍的学习资料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生物钟告诉安迷修已经到了早餐时间,所以他从往常的位置摸出大衣套在身上。

 

室友瞥了他一眼,停下手上的敲击动作,转身将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

“顺便给我带一份——哦,我今天还没问你昨天是怎么死的呢。”

 

 

安迷修扭门把手的动作滞怠了一下,片刻沉默之后他挠了挠脸侧,露出无奈的笑容。

“还能怎样?又是岩浆。”

 

 

 

今天是世界的第一千九百多天,安迷修从大约两年前的某次意外之后不幸把自己一天一天数着的记录给打乱了。所以现在他也荣幸地成为了大多数人中的一员——装作对世界的终结与神明的垂怜一无所知,尝试庸碌麻木地继续生活。

楼下面包店有口味很不错的培根面包,老板笑嘻嘻地告诉安迷修多亏了目前这个该死的境况,他得以不计后果地将每一款产品琢磨到极致。今天安迷修一次性卖了很多,他不打算再出门了。

在电梯里他遇到了夹着公文包上班的上班族,安迷修对于在这种世界还能遵守日常生活时刻表的人很敬佩,但他也很好奇在日复一日的相同进程之中,普通的上班族究竟能做些什么。重新把已经做了一千九百多次的工作再做一次?

 

两人点头致意,然后开始盯着不断上升的层数发呆。

 

皮鞋磨蹭着电梯的边缘,安迷修有点后悔。

他不止一次地对自己那天竟然还是个无业青年感到懊悔,要是他拥有一个不那么普通的工作或者有点什么事去做,他就能稍微有点目的性或者指向性......大概吧。看着旁边男人那张跟过劳死没有什么区别的脸,安迷修实在无法以肯定答案来应付。

上班族在三楼走出电梯,安迷修的公寓在十七层,他还得稍微再等一会。

电梯里有点过于寂静,安迷修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以外就只能听见钟表的滴答。那应是时间流逝的唯一证据,但事实却又只是画上了一个鲜红的叉,将不断崩坏的通常认知再次掰下大块。

 

安迷修用这短短的几十秒简单梳理了一下自己的人生,照理说他今年理应踏进了三十的大门,而他现在仍旧保持着二十五岁那年的一切。偏浅的棕色,像是掺上了蓝的绿,还有始终因为洗衣粉而纯净的白,这基本上已经是他生活的全部颜色,就算他把红色颜料泼洒干净,并且屏住呼吸而后停止,第二天醒来他也躺在那张狭小的床上。

一如既往,毫无变化。

 

然后电梯就跟打他的脸一样潇洒地将示数从十三变成了十四。

 

电梯一路上升,安迷修从数字变成十七时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用鞋跟磨蹭地面。他缩到了摄像头的下方,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人透过那儿在窥视。安迷修好像听见了若有若无的笑声,像是背后的幽灵贴着耳廓发出了嘲笑。

他沉默片刻,决定掏出面包来一口冷静一下。

 

 

 

雷狮在电脑上操纵电梯门敞开,然后打了个抱怨今天早晨起早了的哈欠。

天台的大风让他心情不太愉快,因为头巾总是固执地向前飞,像是想带着他的脑袋一起从顶楼跳下去一样。他默念得了吧,就算你成功地坑死了我,第二天我和你还是会毫发无损地再次出现在这座大楼的顶层,连身边的积水都还在。

而电梯间里的家伙看起来像是一个无辜遭殃的可怜路人,但雷狮又被他面无表情咀嚼面包的表象给搞得有点迟疑。雷狮并想不因为这个家伙看起来有点不同而放弃计划,他把手枪从电脑底下摸出来,拉开保险利落上膛,照着对面左腿来了一枪。

现在勉强还算是个和平年代,安迷修就算尝试过几种死法也没足够幸运到搞到一把枪尝试一下子弹贯穿的感觉。枪声已经让他猝不及防,而接下来的麻木感与紧随其后的疼痛让安迷修冷汗直冒,灼热感觉像是置身地狱,飙升的肾上腺素带来了快上不少的呼吸频率和加速的血液流动。

 

“挺不错,没叫出声。”

雷狮盯着对面人小腿上不断涌血的伤口,随意赞扬一声之后把一卷绷带和止血药扔了过去。

“为了让你别逃,抱歉。这年头没多少人能静下心。”

 

安迷修接住那根注射器后却没来得及同时接住绷带,白色的布料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上了些血。勉强把手里的面包放到了旁边,他才顺着电梯壁慢慢滑下去坐着:“还好,在岩浆里烧可比这疼多了。”

对面的黑发少年敷衍地笑了两声,将手上的枪在地板上嗑的一声接一声:“我建议你别乱动,子弹在肉里面磨的感觉很刺激。”

 

安迷修看了眼腿:“但穿透过去了。”

雷狮耸了耸肩:“那你应该感谢我,这说明我的枪法不错。”

 

在诡异的对话之后两人同时沉默了会,在简短的姓名介绍之后再次陷入沉默。最后安迷修低头,无言地将止血剂插进静脉里,缓慢推动活塞。雷狮颇为耐心地等着,直到安迷修熟练地把小腿扎紧,他才开口:“你觉得这种该死的日子还有多久。”

“取决于神什么时候玩够。”安迷修感受着伤口的刺痛与麻木,血液的流速逐渐降了下来,他觉得这是条没有尽头的河流,一成不变,“或许明天一切都不会再进行,末日就会真正终止,又或许这场梦魇会一直进行到宇宙的终焉。”

 

“你认为这是神明的杰作,却又将它形容为梦魇。”

自称雷狮的少年有着让人不愉快的笑声,骄傲的轻狂丝毫没有收敛的意味。安迷修稍微有点头晕目眩,半眯着眼打量他人可能并不是很礼貌,但他也没必要对一个朝自己开枪的小疯子保持礼貌。

打火机的亮光在大风里摇晃,雷狮用以挡风的手线条明晰,光芒从指尖滑到微突的骨节,最后在隐藏在白色袖口之下的手腕处彻底销声匿迹。他像是故意挥霍父母玩具的孩子,点燃了那根烟后就只是举在脸侧,让令人头疼的烟草味彻底把人搞疯。那双紫色的眼睛透过烟雾看向他,安迷修只在高中时期见过那样年轻有活力的线条。但属于他的柔滑却又极锋利,像是涂抹着奶油的武士刀刃。

“不觉得你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存在体吗?比这个世界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在九点三十踏上这趟电梯,现在的时间是九点三十七。”

安迷修无声地笑,面部肌肉似乎有些僵硬,这个笑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自然:“我更对你的年龄感兴趣,我估计你还不能合法饮酒吧。我并不信仰神明,我也从未进过教堂或者寺庙,我只是相信这一切事出有应,无论背后的缘由是否会令人发狂,这个事实以及因素都是实际存在的。”

 

“这个年代的所有人都有比身体更年迈的灵魂,用以作为评判标准的年龄实际上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倒不如说世界上大多数的评判标准都失去了他们被人类创造时所赋予的意义。”

香烟安静地燃烧,风吹散了笼罩着少年面庞的烟雾。抖去烟灰,雷狮盘腿坐下,他伸手扯了扯那件看起来有点幼稚的白色卫衣,这让脖颈处紧绷着身体肌肉的紧身衣展露了更多。安迷修几乎要伸出手去试探一下他的体温,在北半球的冬季穿成这样,这到底是有勇气还是愚蠢。

“你冷吗?冷的话我的大衣你可以扒下来。”安迷修用尚未受伤的腿支撑着躯体,缓慢地向上蹭了蹭,“连地球都会在晚上开始狂欢,我们最好还是别对基本人理的崩坏评头论足吧。到底还是有人遵循,我,或者其他什么人。”

雷狮瞥了一眼电脑屏幕,眉梢向上挑起了细微的弧度:“比起西装和礼服,我更喜欢这种衣服,虽然他们稍微薄了一点。而你,你说你是守序者?”

 

少年从地上跳了起来,烟灰被他自己抖落在了自己的手上,但安迷修认为或许他只是因为情绪激动或者说得起劲。黑发的男孩以厌恶的神情甩着手,偏白的皮肤红了一小片,胸前的那根吊绳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安迷修很想伸手拽住。

在他出手之前,雷狮倒是先上前一步拽起他的衣领。撑在地上的手掌猛然握紧,少年的臂力似乎大到足以提起一个成年人,近在咫尺的紫色水晶散发着摄魂的寒气。单腿支撑身体颇为艰难,血迹从绷带下逐渐渗出,痛楚带来颤抖。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疯子对视。

“真巧,我大概与你相反。我痛恨已经形同虚设的秩序,它们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我赞扬这个世界,因为我能日复一日感受死亡。”

 

空气交融,他的吐息火热得像是烧灼。安迷修握住他的手腕,像是烙铁印上了蛇。

“我猜你想说我是疯子,但还有多少人是正常人?”

 

金属抵上胸膛,刚开过枪的枪口带着余温,与跳动的心脏仅有一层皮肉之隔。来自野兽的威胁无声却又致命,连呼吸里都掺着毒。

而安迷修垂下眼睑注视枪管,漆黑的涂装像是深渊。

 

“...你觉得。”

 

手指搭在枪管上,体温与因摩擦而产生的温度互相渗透。雷狮眯起了眼睛,他的父亲曾经带着轻蔑语气评价这双眼睛,他说它们像是尚未成熟的狮子獠牙,幼稚无聊,发起狠来稍微能唬住人。

而雷狮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回应说至少比松了牙的老家伙要锋利上百倍,能咬断所有我想咬断的东西。

 

 

安迷修挑起了唇线。

“我和你有什么不同。”

 

 

他带动那根手指。

扣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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